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夜半钟声 夜半钟声 8(1/2)

第二天还是晴天,不过前一向下了好几天雨,空气的湿度大,早上大雾弥漫,古人说的“去马来牛不复辨”(1),恰是今天最好的像机摄下的最珍贵的镜头。要是过去,社员家没有自留地,肚子像久不储粮的空阔的谷仓,大家也都会像高卧隆中的诸葛亮,“窗外日迟迟”(2)了,还赖着不想起床,直到刁队长吹着哨子,挨家捶门打户,痛骂“太阳晒坼屁股了,你们这些懒虫还挺尸!”他们这才打着哈欠、伸着懒腰起床。可今天不同了,自留地犹如摇床,摇床上躺着自己的娃,他们担心娃娃们哭,一早要去摇一摇、搔搔痒,除草松土施点肥。还有生产队的田土定额记工,承包给自己耕种,超产部分一半以上归自己,它虽然算不上儿子,只算个上门女婿,可它是全家收入的大头,是个阔女婿,抵得上好几个儿子,他们怎么敢亏待它?因此,无需队长吹哨子、捶门骂“挺尸”,每天曙光初露,个个早早起了床。

每天最先起床的要数实竹子。生产队新领导宣布新的记工制度的时候,他一百个不相信,他说,过去他给队长说的好话坑苦了。大跃进那些年,刁队长天天喊,耕地不用牛,点灯不用油,楼上楼下,电灯电话,可以后三年困难,牛没草吃饿得走不稳,耕地要靠人背犁;不只楼上无电灯,而且没有煤油,家家户户只好不点灯,抹黑走路,公公错走进媳妇的房的事时有发生。尤其是围湖开河的那年,他劳动积极,生产队、开河工程指挥部差不多天天表扬他,还评上县劳动模范,多次戴过大红花,挣的工分也最多,年底结帐,每十分工亏五分,他倒欠生产队一大笔钱。他问刁队长,‘你说多劳多得,怎么,怎么现在多劳反而多亏呢?’刁队长骂他是蠢猪,这么死心眼,记这么多工分,只能怪自己。这次他真怕赵兰香也和刁队长一样,口号喊得响亮,到头来不认账,自己又吃哑巴亏。当生产队宣布决定的当晚,他从家里抓了那只唯一的大公鸡,逼着要生产长赵兰香将宣布的会议的内容写成字条,签字画押,交给社员。然后他一刀斩去公鸡的头,把鸡血滴进一个碗里,兑上水,逼着要赵兰香和生产队委逐个喝,并当众宣誓:谁违反誓约,遭天打雷劈!赵兰香和队委笑着签了字,实竹子也就吃了定心丸。因为赵家村新选出的生产队领导,改革了生产方式,田里的禾苗长得比别的生产队的少说也要高五寸,而实竹子的劳动起来,似风暴,如雷霆,一个人抵得上几个劳动力,他承包的稻田的禾苗比别的社员的长得更绿、更高,先后被公社、县里树为高产示范丘,来参观的人如流水,实竹子的大名,传遍县内外。经过好心人牵线搭桥,也找到窈窕淑女,秋后准备完婚。实竹子望着茫茫的浓雾,心里却清亮如明镜:今天筹划先给自留地松松土,吃过早饭再给高产丘施遍肥。

这时,赵猴儿揉着眼睛走过来了,大惑不解地问实竹子:

“实竹子,你说,你说,赵传斗的脑子是不是进了水?端阳节那天半夜后,天漆黑,刮北风,下大雨,路滑如油,可他敲着竹梆、高喊着‘天干物燥,小心火烛’,一直巡夜到天明,据老人目击,只摔倒过三次。昨晚,星光满天,平风息浪,路面干燥,他却喊着‘夜黑风急雨大’的口号,背上却背个大竹盘,没有敲竹梆,只巡了两个来回,我瞪着眼睛瞧,仔仔细细数,总共摔了十八跤。还不到半夜,就听不到喊声,见不到人影。你说你说,他是病了,还是疯了?”

“依我看,十有八九是疯了。下那么大的雨,他呼‘天干物燥’;昨晚星星满天,他却喊‘夜黑风急雨大’。一个正常的人,怎么会连风雨阴晴都感觉不到,喊些牛头对不上马嘴的疯话,还不到半夜就听不到他的声音,见不到他的人影呢?依我看,他和他祖宗一样,不怕撞天的祸,我担心他是疯到别的地方去了。雾这么浓,疯子认不准脚下的路,失足掉到水里要命交,我看生产队要赶紧派几个人去寻一寻,以免发生意外。队长不在家,又没见到赵柱子,赵猴儿,你是记工员,也算得上半个生产队干部,这事儿你得当机立断办。”实竹子分析晚上发生的事,断定赵传斗疯了。

“是呀,是呀,赵传斗比他的老祖宗还疯十倍,开河的那年,他连自己的父亲也狠狠打,他父亲活活给他气死了。我只怕他如今疯到了县里,说不定今后还会疯到省城、疯上天安门,那,那我们赵家村的脸面就给他丢尽了!”一个白发老头觉得实竹子说得在理,晒谷坪里所有的人也都纷纷附和着。

“我看是病了。大家想想,端阳节那晚,天黑雨大路滑,他少跌倒,今晚星光满天,路面干燥,他却跌了十几跤,而且喊话像鸭公叫,分明是害了严重的感冒,喊不出声,走不下去,回家了。”此刻,赵家村前的晒谷坪里聚集的人,越来越多,赵柱子从人群中走出来,判定赵传斗病了,他吩咐身旁一个小孩去,“三伢子,你去赵传斗家里看一看,他如果在家里,就是病了,那不打紧,让他好好休息;如果家里没人,那就是疯了,大家就该分头去找人,人命关天,马虎不得。”

“我不去,我不去,鬈毛狗这个恶魔,你不招惹他,他也打人。如今疯了,疯子打人没轻重,要我去他家,我还能活着回来吗?我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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