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岳云回忆录之生母 之一 开花的愿望树(1/3)

剑出鞘。凛凛剑气笼罩中庭。寂寂长夜里,只有间或几声蛙鸣。军营沉睡正酣。双手被堆积如山的简牍拘禁了一天,渴望着自由与舒展。我喜欢在深夜练剑,因为只有当尘世的喧嚣退去,我才能体验人剑合一的快感。

汗水湿透了衣背,我却不觉得疲乏。此刻我竟然分辨不清,我的内心,究竟是喜悦还是忧伤。剑光中跳动着王忠臣的影子,他今日在大帐中对爹爹说了什么,我不会记错,他说出了一个名字——“刘玉莲”,那是我在心底里念了一万遍的名字,那是我的娘亲啊!我没有听错,他说她还活着!

奶奶曾说,每个孩子的心里都有一棵愿望树,上天会保佑他的愿望。我还以为,我的愿望树会是永远长不大的幼芽,想不到,一日之间,它蓬蓬勃勃地开出鲜艳的花朵。原来娘一直都和我生活在同一片天空下,原来我一直都是个有娘的孩子!

最后一式,剑脱手飞去,笔直地插入斜前方的旗杆上,虽然我只用了五成的力量,可是剑柄依然被震得轻轻颤动。夜好静,我听得见自己的心跳。

我抬手擦拭额头的汗水,淡淡的月光下,又看到手上那个浅浅的伤疤。娘的声音响起来,很急,“云儿,真是个傻孩子,这些事不该你做的!”她徒劳地向我手上吹气,把好多麻油往我手上抹。麻油很贵的,娘平日里跟本舍不得用,只肯在菜汤里滴那么一小滴。

那一年,我没满六岁吧,爹已经走了,走得不知道有多远,娘终日愁眉不展,似乎有很重的心事。我很想让娘开心,鸡鸣五更,我悄悄起身走到厨房,我想下一锅面条,帮全家做顿早餐。我经常看娘做,我以为我大概学会了。

水开了,一屋子热腾腾的雾气。我笨拙地爬上灶台,从墙上悬挂的筷桶里抽出一双筷子。面在水里上下翻腾,我用筷子捞了一下,面线从筷子上滑下来。对!娘说过,面会从筷子上往下滑时,就是熟了。

我激动不已,赶紧从竹碗橱里拿出那只彩绘鸳鸯图案的海碗(娘最喜欢的),我要给娘盛一碗我亲手下的面条,然后把娘叫起来,告诉她:您瞧,您的小云儿已经长大了!娘会多么惊喜啊!

可是那些软软的面条总是和我作对,捞起来又滑下去。我急得心砰砰直跳。好了,终于被我卷起来一大撮,我就要成功了,滚烫的面条和着汤汁被我提出了锅,可是它们最终没能进入碗中,它们滑下来,全落到我的另一只手上。疼痛让我嚎啕大哭,更为了我这失败的尝试,直到娘披着未及梳理的长发冲进来,把我拥入怀中。

麻油并不能阻止水疱的生长,娘的眼泪却有清凉与镇痛的作用。烫伤的地方过几天就结了疤,我很快就忘了疼痛,可是娘却还会很久地看着我的手发呆。我对娘说:“娘,您别发愁,过不了多久,爹一定会来接我们。而且云儿很快就会长大了,很快就能帮娘亲了。”娘只是抚摸着我的头,搂着我叹气。我猜不准娘是不是因为思念爹爹而难过,也许是,也许根本不是。

娘的心事我猜不透。四方乡邻没有人不羡慕我们岳家,他们都说爹不知修了几辈子的福气,能娶到娘这样天仙似的美人。有说她像观音的,也有说像西施的。我特别自豪,因为我从来没见过比娘更美的女人,我觉得她比画上的嫦娥还要漂亮。

娘高兴的时候,喜欢逗我开心,她伸出又细又长的手指在我脸上画圈,一边说:“恩,这一双眼睛像娘;恩,这一对眉毛也像娘。”我不高兴了,“娘,我是男的,我要像爹。”娘哈哈大笑起来,说:“一千年的老话,会生儿的,儿生像娘,会生女的,女生像爹。”

要是娘天天都这样笑该多好!很多时候,我把娘的伤感归咎于那些侵占我们家园的金人,如果不是他们,爹又怎么会走?我恨死了金人,有一天我对娘说:“等我长大了,我一定要像爹一样,练一身好武艺,把那些金人统统赶走。”

娘却变了脸色,捂住我的嘴,“小孩子不许胡说,只要娘在一天,就不会让你去打仗。”因为娘不在了吗?现在我终于还是成了一个军人,我的剑已经充满了杀气,架上的双枪沾满了敌人的血,当我跃上战马,我早已不是懵懂少年,我是没有人不畏惧的对手。

军旗在夜风中轻轻飘动,我走向旗杆,拔出宝剑。每一次仰望战旗,我都抑制不住心潮起伏,只有军人才知道,战旗意味着什么,它是多少英烈用热血浇灌的信仰,它是无数男儿生死捍卫的图腾!

军营是我的家,我和那些出生入死的兄弟们共同组建的家。在这里我学会了坚强,这里没有人相信眼泪。其实更早的时候我已经懂得了这个道理,是娘让我懂的。

那一天,我一直坐在村口等到日落,等到远山传来狼的低嗥。娘一去不回。我不相信娘会丢下我。奶奶来寻我,她枯树般的手抹着浑浊的老泪,我听不懂她说什么,只记得她斩钉截铁的那句话,“家门不幸,云儿,从此再不要想你那狐狸精娘,跟着奶奶,咱好好过日子。”

娘成了狐狸精?我现在当然明白狐狸精的意思,我越是明白,越觉得奶奶把词用错了。娘做什么都有她的理由,是仙女的理由,不是狐狸精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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